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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楚]猎徒 01

@EmliK 勉强赶在8月前赶完,提前祝你生辰快乐!那梗我按照自己的理解方式写了,你看看是否有不妥的地方。

* 中长篇,欢迎抓虫

01

大路尽头无边无际,这条50号美国公路两侧尽是绿黄错杂的荒野,地平线将空陆一分为二,视野里三分之一是苍茫大地,三分之二是澄明苍穹。


晨辉迎面照来,路明非皱皱眉,一脸睡不醒地缩进副驾驶座。昨晚他和楚子航按照任务指示,从博物馆取回一些疑似和龙类有关的史前化石。奔波一天的路明非乏困地回到旅馆,睡前躺在床上玩手机,无意瞄到去年就开始期待的游戏大作昨日发布 ,即刻像打肾上腺素般,疲困烟消云散。他急急下载,翻过身子卷在被窝里背光玩游戏。

 

待他刷到第五章时,亮光一下从外灌入:有人掀开了被子。

 

他趴伏在床上眨着双眼和默立的楚子航相顾半会,楚子航让开指指墙上的挂钟。

 

六时二十分。

 

“哈……”路明非禁不住再度打个哈欠。他真不是故意一晚不睡,只是等他回过神来已是早上,上一次让他有这种体验的游戏还是文明5。

 

“后座的包里有眼罩,”楚子航抻下副座的遮阳板,“你可以睡一下,距离目的地还有两小时半。”

 

“哦,”路明非立马往后翻找,“师兄你真是如妈妈桑般贴心,啊不是,是如诸葛亮般万事完备。”

 

楚子航没有接茬,自顾自地驱车。路明非早已习惯这种对话模式,他拿出眼罩拉低座位,头一斜就酣然入梦。

 

一阵悉悉索索的金属声敲击在黑黯中响起,路明非扒开眼罩迷迷糊糊地起身,察觉车子停在公道外侧,驾驶座上没有人影。

 

他一看手机,还没过早上十点,他只睡了一小时。

 

师兄去哪了?

 

他扒扒头开门往后一看,见后备箱敞开,楚子航的米色夹克衫挂在车顶。

 

他心里咯噔一声,起身走到车尾问车底那人,“师兄车子抛锚了?”

 

楚子航从车下滑出,“没油了。”

 

“没油?”他抬首一望,油表刻度已降至零,“怎么会?”他记得出发那会从出租店店长手中接过车钥匙时,油表还是满的。

 

“油位传感器失灵,”楚子航站起拿过外套,“半路上忽然降到零。”

 

路明非呆一刻,“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向出租店老板要求重金赔偿?”

 

楚子航颔首。

 

不过在那之前他们得回得去,路明非哭丧着脸,这种极低几率的事件居然让他们遇上,“师兄现在要怎么办?”

 

楚子航在手机屏幕点划片时,“远处有一家加油站。”

 

路明非灵敏地捕捉到“远处”这词,楚子航一般倾向实话实说,他说远那就是真的很远。

 

“有多远?” 路明非问。

 

“十七点四十二公里。”

 

“要不要那么精准,”路明非掐指一算,“按一公里十五分钟的步程算,得走四小时……十五分钟……”说到后边他已有气无力。

 

“来回需要八小时三十分钟。”楚子航补充。

 

“师兄这补刀真给力。”路明非竖起大拇指,随即再度打个呵欠。

 

“你可以在车上等,”楚子航开后车门拿背包,“但不太安全。”

 

“不太安全?”

 

楚子航看了看前头。

 

路明非顺着他的目光探去,视线落在一个黄底的四方指示牌上——有熊出没。

 

他默默把视线收回,“师兄,我跟你一块去好了。”他可不想一觉醒来就在窗外看到一口黄牙。

 

整理必需品并锁车后,他和楚子航并列踱步前行。春天日光安逸宜人,暖忽忽的,和被窝的温度相当。路明非每走一步睡意就升一分,他拧拧手臂,晃晃头继续走,不时和楚子航搭上一两句话。

 

直到他第四次不小心撞上楚子航的背,楚子航顿下脚步看他。

 

路明非有点窘迫,他立直身子,爬搔后脑勺,“师兄不好意思啊。”

 

“我背你吧。”

 

路明非被这份殊荣吓醒几分,本来就是他自己说要来的,结果途中还要师兄背他这也太那啥,“不用不用,我看差不多也快到了。”

 

“还有十公里,”楚子航说,“需要再走两小时十五分钟。”

 

路明非被彻底说服,念叨着行至楚子航身后,“师兄我昨晚可吃了一整只烤龙虾。”

 

“我负重极限是两百一十公斤。”楚子航御下斜背包,微屈下膝盖。

 

若不是熟悉楚子航的性子,路明非还真会认为这人在卖弄夸耀。他探向楚子航的肩膀,逡巡片晌,一脸视死如归地如猴子般跃上去。

 

楚子航十指互握,托住他的腿,开始默然前行。路明非感受底下紧绷起来的肌肉,顿感尴尬,挠头开腔说些白烂和缓氛围。

 

从上个星期看过的电影到学生会的琐碎杂事,从星际争霸到昨日的游戏评价,一连说完四五个话题,饶是路明非也说累了,他下意识地把头靠下,接触到衣料才惊觉这是他师兄的背。

 

“可以睡一会。”楚子航没回头。

 

路明非这才徐缓将头颅靠上,坦白说楚子航的背说不上舒适,他肌肉刚健但不咋软柔,就棉质夹克上的日光暖意舒服些,路明非知道楚子航的体温一向偏低,如果你摸摸他手背会发现是凉的。但伏下睡意依然袭来,他把头埋进楚子航的肩窝,盯着楚子航随走动不住轻荡的侧发,冥冥中好似闻到几许白檀冽香,他沉沉地落入梦乡。

 

再度醒来已是正午时分,路明非呆坐在一张不知处于何地的长椅上盲然地眨眼。他睡意未散,直看着嗡嗡作响的老黄吸顶电风扇发愣,一偏头,桌上有个小巧绒毛生物一掠而过。

 

“他妈这里老子说的算!”

 

轰雷嗓音伴随木板断裂声成功震飞他所有睡意,他惊得从椅上跳起,然后被屋内两双眼眸牢牢盯住。壮硕的白人男子挺着圆滚小腹挥动扳手,身旁是碎得看不出原型的木制物,楚子航站在男子前侧,面如结霜。

 

路明非怀疑他少看几百集。

 

边上挤满报纸的桌子蓦地有黑影闪动,路明非瞥一眼,见桌角散落着几颗绿豆,此刻男子扬声一笑。

 

“你看你的小伙伴也醒了,我们爽快点,你给了钱,你和你的小伙伴就能尽早上路。”男子满脸横肉中咧出笑。

 

“只要你按市价开价。”楚子航冷冷道。

 

这杀胚居然在砍价?路明非这下反应过来,没准是那个油站老板看他们不是本地人,又刚好罹难,想漫天开价狠狠宰他们一把。

 

他摸出手机查看,发现离这里最近的油站是七十公里开外,那老板八成是清楚这点才敢这么放话。他收回手机,感觉有点不耐烦,起身走到楚子航身侧。

 

老板见他过来,收敛怒容好声好气对他说:“小兄弟,劝劝你哥,拖太久你们也不好上路。”

 

上你毛线的路,路明非想。这是见硬的不成想走怀柔政策?还有他和楚子航哪点像亲戚?他俩的基因明显不是同个系谱的好不好。

 

他朝老板笑笑,压低声线问楚子航:“师兄,这货出价多少啊?”

 

“一加仑两百美金。”楚子航也低声说。

 

“这是原来的四十倍吧,他怎么不直接打劫我们,这样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打劫回去。”路明非忍住不抽嘴角。

 

楚子航沉默少顷 ,冷冷地道:“这家店现在只有我们三人。”

 

路明非抬眼瞟他。

 

“来时我确认过。”楚子航提了提左肩的网球挎包。

 

这次路明非没忍住,抽了抽嘴角,他知道这杀胚在打什么主意,他几秒前也打过同样的主意。

 

“不不不,不用师兄您老出马。”路明非摆摆手。我擦待会还得走四小时的路回去,干嘛吃饱没事做在这里跟只肥猪浪费体力。他探头在楚子航耳边说几句,面向老板摆出一种略显自信的微笑。

 

这笑脸是专门的礼仪老师指道他的,那位老师确信他不适合走恺撒的纨绔贵公子路线,也不适合走高冷学神路线,所以给他制定一个和谦有礼的金领形象。这副表情不会太倨骜亦不会太卑屈,一切恰到好处,他曾经昼夜站在镜子和教师前维持这副表情,那时他感觉脸部皮下的毛细管都快爆了。

 

回忆到这里路明非觉得面上肌肉有点酸痛。

 

“我们还是希望你根据市价卖汽油给我们。”

 

“哈哈哈,我说小兄弟你没听——”

 

“我知道你在这里养了刺猬。”路明非插口。

 

“什、么刺猬,你一个黄种人懂什么——”

 

“我没记错的话,加州是禁止饲养刺猬的,所以……”路明非耸耸肩。

 

楚子航走至木桌旁,右手精确地探向纸堆,收回手之际一只巴掌大的浅褐色刺猬安详地窝在他的手心。

 

路明非为这只刺猬的心大和迟钝沉默一秒。

 

扳手从男子手中滑下,砸在地面,“你们别伤害海伦!”男子大惊失色,“你们想要什么我都给!别把它从我身边夺走!”

 

“不,我们没想要你的海伦……”

 

一阵骚动过后,老板忙不迭地应允按市价收钱,路明非在他把汽油注入加仑壶时提出载他们一程的请求,换来一个老板的摔门回绝。

 

他们走出加油站步行四十分钟,发现路旁立着一个车站,便提着两大加仑壶坐上靠墙的后排座位休息。

 

不仅在高速公路上抛锚,出来买油还能遇到这种极品,真是曹操背时遇蒋干,倒霉透顶,而且那老板还长着一张让人想手动降低分辨率的面孔。

 

路明非捂住脸,长长叹口气。

 

楚子航往他身边坐下,放下斜背包,将刀具置于腿上。

 

和风搅着枯叶从面前的沥青马路飘过。

 

“叹什么气?”

 

“没啥,就想那男的长得真提神,我现在一丁点睡意都没有,”路明非把头随意一偏,眼光降在楚子航被日色照得有些透明的秀隽轮廓,他恍惚一瞬,道:“师兄你就长得挺让人分神的。”

 

话声末了,两人皆是一愣。

 

路明非如梦方醒,他被自身的失言吓得差点蹦起,亟亟偏头,结结巴巴地移转话题,“师、师兄,这地方真会有巴士经过?”

 

路明非感到楚子航的目光落到他身上,他稳住身子尽力不扭头。

 

“……有,”楚子航缄默好一忽儿才开腔,“方才你睡着的两小时内有两辆家用汽车,一辆公共巴士,和一辆越野摩托经过。”

 

“这么巧,我醒着的时候连个影子都没见着,两个小时才见一辆公交,等得花都谢了。”白烂话奔腾而出,路明非偷觑楚子航一眼,见他兀坐在长椅上,腰背笔直如电线杆,神情澄淡如常。

 

路明非心里一黯,他很感激楚子航没追问,但如果完全不在意也让他很介意啊。算了不是想这些有的没的的时候。

 

他暗叹一声,小心问道:“师兄你要不要睡一下?等下还要赶几小时的路。”

 

“不用。”

 

“哦……” 此路果然不通,路明非边想边背靠向身后木板,“那我们试着等车?”

 

楚子航看向他。

 

路明非挺直背脊目视回去,“师兄你不是说有几辆车经过吗?我们就等等看,问他们愿不愿意载我们一程。”

 

“就算截到车,对方也不一定会让两个陌生人上车。”楚子航说。

 

“呃就当试运气?”虽然他们今日的运气值几乎是在前边填了一个负数符号,路明非的脑袋飞速转动,他知道不能提歇息二字,“提着两桶汽油走四小时的路完全就是反人类。” 

 

接着路明非今天第二回在楚子航面上看到表情。

 

眼前的人颦眉,转头极目眺望道路尽头,又回首看路明非。

 

路明非直觉这是机会,赶紧补话,“我们换岗等!师兄你先补充体力,有车来我就叫醒你,等我累了就换师兄你接棒。”

 

与其依靠概率性事件,直接走回去说不定更省力省时。楚子航望着师弟炯炯发亮的双瞳,想了想还是没把这句说出口。

 

他抱刀倚在板上,“我先睡会,你——”

 

“我留守!有车我就叫醒你。”路明非抢答。

 

这下楚子航真的闭眸静坐。

 

路明非听着他的齁声慢慢转成均匀,拿出手机接着刷第五章,但没玩十分钟,他就不由自主移下手机,侧头望去。

 

楚子航在睡着时照旧挺直腰杆坐姿端正,眉目冷清但不具锋锐,就像一柄洗净血凝,入鞘静躺的雪刃,安静而工巧。这画面拍下来放到淘宝仕兰中学的一些前学姐学妹估计会果断买单,或者干脆在卡塞尔论坛发帖设置一个下载入口,付一美金便给你开放下载。

 

虽说他得有命花这些钱……不对跑题了。

 

他抓抓头收回手机,稍微凑前,在这一掌的间距里他可以清楚看到楚子航的前胸起起伏伏,额角挂着细薄的汗珠。熟悉的清冽檀香,合着尚未被细菌占领的汗水分子浮泛于空,契入鼻腔的嗅觉感受器。

 

这师兄身上怎么总有香味,路明非想。恺撒身上同样总有香水味,之前恺撒揽过他的肩,给他逐个介绍学生会干部时,路明非一直闻到若有若无的古龙水味,但恺撒主要是为了遮盖西方人特有的体味和显摆品味才喷的,楚子航和两者都扯不上边。

 

悠长的呼吸轻轻呼在路明非鼻前。路明非回过神,惊觉他不知不觉已经凑得那么前,现在他甚至可以看清楚子航睫毛下的浅淡阴影。

 

这场景立时把他拉回两年前芝加哥酒店的那一夜,那天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师兄妹三人因芝加哥地铁工人魄力的一句“试一试没有地铁的一星期”被迫在酒店留宿。

 

当晚他和楚子航挤在一张单人床上,双双睡不着,两人怕吵醒间壁碰床就睡的小师妹,放低声音闲聊。楚子航说他因为不习惯和别人睡所以睡不着,路明非倒是习惯和别人一起睡,无论在老家还是宿舍他都有一个能睡得昏天暗地的舍友。

 

他睡不着是因为紧张。毕竟这是他路小生人生首次和仕兰中学此獠当诛榜上永远的隐藏第一,见佛杀佛的杀胚会长睡在一块。后来他还想起以前听过的墙角,想起去他的数睫毛。

 

路明非伸手想捂脸,但一伸手就发觉此时他和楚子航离得太近,不好动作。他的视线沿对方秀颀的鼻梁滑落,经过下巴,钉在嘴尖。

 

路明非猛地一僵,他意识到这是个很好的机会,一个实现糟透主意的机会。

 

眼下无人无兽无摄像头,楚子航睡得死沉,他做什么都无人知晓,不会招致任何后果。目前他和楚子航离得足够近,近得只需一个低头就可以碰到那人略显干燥的嘴瓣。

 

他徐徐低下头去。

 

反正只是啃一口,好歹刚才帮师兄省了点力,替师兄做了大半年的暴力奶,而他又是这次任务的专员,就这么一点小奖励应该没关系吧?

 

再不济如果楚子航途中醒来,他就弯身装作去拿楚子航脚边包里的水瓶,以这位师兄的迟钝级别根本不会拐弯想到这层面,也许还会帮忙把包递给他。

 

思至此,路明非忽地停止动作,他愣在原位许久,然后慢慢地,慢慢地退回去。他一边倒退一边戚戚低语,“靠,等师兄你醒后我一定问你用的香水是什么牌子。”

 

他缩回长椅仰首颓坐,手掌覆眼,深深叹息。

 

他刚才在干什么。什么狗屁专员,那些垃圾借口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楚子航不欠他什么,他没有资格向楚子航索取这些。

 

路明非觑望楚子航静穆的睡颜,涩然涌上喉间。

 

他亦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对这位师兄产生这类情感,可能是他站在他身前拔刀挡敌的某一刻,可能是从日本回来他默默陪他喝酒的那一夜,可能是正式接任主席时远在挪威的这人陡然出现在他房门前,面无表情地祝贺他,还送他一款G500S游戏鼠标的那天。

 

怎么回想起来有点功利,路明非纳闷。

 

那天在祝贺会上给他祝酒的人一个接一个,全然把他当作盖世酒豪,他怕被灌得酒精中毒,跟伊莎贝拉说一声便溜回宿舍打游戏。

 

没料到楚子航就站在他门前。

 

他当时惊喜参半,速速邀楚子航进屋,与他聊到半夜三更,那会芬格尔已到古巴实习,路明非大着胆子邀请楚子航留宿,楚子航点点头就答应了,他乐呵呵地给师兄铺床叠被。

 

楚子航按时入眠,路明非熄掉电灯戴耳罩测试新滑鼠性能,打几场后转身发现楚子航已然睡着。他乘游戏载入时间,反坐电脑椅滑倒床侧,悄悄地望着对面出神。直至墨云遮月电脑休眠,房内近乎全暗之时,他才突地回神,感觉有点不妙。

 

那时他完全不愿深想,心烦意乱地关机爬床就睡。

 

然后一直心烦意乱至今。

 

“哥哥,如果你刚才真贴下去,我会对你刮目相看的。”童音飘悠悠传来。

 

路明非骤然扭头,穿着十八世纪衣装的精致男孩坐在半空,目带笑意。

 

“你你、你……”路明非缓不过气。

 

“哥哥,你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路明泽笑得悠然,他穿着饰有荷叶白领的酒红色大衣和褐色缎面马甲,双脚踩着皮革鞋,头顶三角帽,看上去像个出身名门的小男爵。衣服很豪丽很奢侈,只是背景有点不对。

 

路明非捂脸,“你这是侵犯隐私,如今做生意的不就应该注重客户的隐私权么。”他呛声驳斥,瞥睡着的楚子航一眼,又渐渐放低声音。

 

“我们当时签订的合约里可没有这一条,”路明泽取下有白翎的三角帽,对他眨眨眼,“放心,他听不到。”

 

“你卖萌也没有用,”路明非挥挥手,既然听不到他就不用和路明泽客气,“你来干吗,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哥哥你是没偷亲到所以火气那么大吗?”

 

“我不——”

 

路明泽叹息,小脸幽幽凄凄,“哥哥你走一趟尼伯龙根计划,不仅黄金镶领,收获万众迷妹迷弟,居然还弯成回形针。”

 

路明非难得被呛住,“你是我老妈吗,一副嫁儿子的口气,念得我全身都起鸡皮疙瘩。”

 

“哥哥只要你高兴,不论你要出嫁还是娶媳妇,我都不会有异议,”路明泽从空中落下,稳稳着地,“五秒后会有一辆吉普车从这里经过,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你的装脆弱能力了,哥哥。”语音一止,他纤巧的身影如褪色水彩画般逐渐消融于空气,在与空气融为一物之前,他回顾楚子航一眼,路明非没能看清他的表情。

 

路明泽一出离,万界声响再度汇入路明非耳中,突兀引擎声由远至近,他也道不清小魔鬼是来帮他的还是来妨碍他的。他上紧站起来,往驶来的吉普摆出竖拇指的停车手势。

 

等两人到达另一所博物馆已是傍晚时分,回收第二份标本以及回途倒是乘风扬帆一路顺利,楚子航和他在学院道别,隔两天就飞回挪威分部。

 

02

路明非收到楚子航和任务报告雷同的报平安邮件时,他正身处诺顿馆会议厅,坐在会议桌一端听部长们舌剑唇枪。

 

他一手托额,略低头回复邮件,虽然在桌没人会叱咤他在会议上玩手机,但他也不好意思光明正大地偷闲。他发完邮件后,手机提示收到一封微信新信息。

 

他拉下通告栏点开提示。

 

一张日晖灼烁的海滩美景淡入屏幕,某个灰发男趴在沙滩椅上,对着屏幕比着V的手势,照相人古铜色的纤长手指也被拍入。

 

路明非面无表情地退出。

 

Richard M.Lu:祝晒干。

 

你亲爹:师弟我们许久没聊你没给我一个爱的拥抱也就算了,火气怎么那么大?喝点椰水败败火。

 

Richard M.Lu:败你个头火,你个德国佬用什么中药词。你怎么有那么多时间去旅游,你不用出任务的吗?

 

你亲爹:我是新人啊,前辈们自然多让让我。话说师弟你能不能换换ID?看到这名我就有种和金融界高层的资本主义败类闲聊的错觉,让我很蛋疼啊。

 

Richard M.Lu:我有什么办法,我随便换名学生会那群负责形象的元老会哭着掏出珀莱塔手枪让我把ID换回去。

 

Richard M.Lu:等下,我记得群里是可以改显示名的,芬狗你随便加个小号进来。

 

你亲爹把群名改为“一个如风的男人和一个SAF”。

 

你亲爹:好咧加了,明妃师弟你在学生会呆太久,现在唤人唤得很溜啊。

 

你亲爹:你再也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师弟了。

 

叫两声你ID的第三个字:你别以为我没看见你的ID和群名里“单身狗”这三个字,还有明妃这名是哪来的!

 

客官:哦你师姐叫的。

 

不要:她说太适合你了。

 

这样:女装时楚楚可怜的你。

 

你需要一个击掌:我靠!

 

往脸:谁说出去的!

 

用凳子:不是只有你知师兄知老大……知……

 

说好不打脸:送分题,不谢。

 

给我个理由:……算了,师姐不是还没毕业吗,你这废材是怎么联络上她的?

 

两万越南币考虑一下:老兄我混迹学院多年,有的是路径!说到诺诺,听说她这个学期又得加长了,师妹这是要和我衣钵相传的前奏啊!

 

你当我弱智吗谷歌说这一美金都不到:屁!师姐能和你相提并论吗!

 

MMMMMMMMM:你这是护你师姐还是损你师姐?绕回最前的话题,师弟你火气那么大是因为和面瘫师弟出任务?妙人在前同车同住同食共枕,然而你吃不到吃不到,所以你郁闷死了吧哈哈哈哈哈嗝!

 

打得正欢的路明非顿住手指,愁苦不已痛心疾首,他真是脑血管爆了才会疏忽之下和芬格尔透露这事。

 

觉察到心情的翌日,他思绪缭乱做什么事都难以用心,压来的负面心潮把楚子航亲自送礼而产生的好心情一下泯灭。

 

无助,烦躁,恐怯和惶急俨如混入染缸的多样色剂,水面在最早的绚曜后,徒留绝望的黑色。

 

晚上他躺在床上灰头灰脸地翻微信朋友圈消磨生命,芬格尔恰好发一个新动态,他往上留言吐槽,两人天南海北地互吐垃圾话。

 

途中转入私信。

 

他当时喝了点红酒,有点伤时感怀怀疑人生,一个手抖就把这件事抖出去,虽然他在1.432093秒内点下撤回,但依然晚了,芬格尔狼心狗肺的微笑表情如潮水般灌满屏幕。

 

那一刻他恨怨得想动用S级特权让诺玛封锁芬格尔的IP一星期。

 

路明非瞟下还在为经费争论不休两位部长,不着痕迹地低首瞄向大腿上的手机。

 

MMMMWMMMMM:关你屁事。

 

MMMWMMMMMM:哈哈哈哈哈看来是了,难怪火气那么大!

 

MMMWMMMMMM:话说师弟,你这是想坐享齐人之福?刚才你还恋心未泯,问我你女神的消息呢,下一秒又在垂涎面瘫师弟美色。

 

MMMWMMMMMM:这后宫阵容太彪悍了,光想想就让人心惊胆跳。

 

MWMMMMMMMM:后宫你个头!芬狗你是嫌晒得不够想换层皮吧!师姐和师兄又不是一回……

 

真不是一回事吗?路明非问自己。

 

这文字串看得我眼花:哦哦那我问施主,你掉入水中的是这辆红色法拉利?还是这辆蓝色保时捷?

 

你拉前去看看是谁先开始起这傻逼名的:……其实我掉的是辆银色加布威龙跑车。

 

麻烦死了老子就用:师师师弟你难道……?

 

芬老师:你之前所作的不过是掩人耳目。

 

芬老师:你真正倾心的其实另有其人对吧!

 

你还真够好意思槽点太多我怕ID栏写不完:你癫狂发作了吗。

 

芬老师:为此你不惜装作暗恋某人。

 

芬老师(你可以自称小路师兄不会介意的):但实际上你的心意一直没有变过。

 

大路:你够。

 

芬老师:可惜人家已经是别人船上的货。

 

大路:你信不信我截图给老大看。

 

芬老师:还以为你对他的新娘恋恋不舍。

 

大路:也不是恋恋不舍……

 

芬老师:用一副想通却不想离开的情深模样来吸引某人注意。

 

大路:…… 

 

芬老师:为此你不惜接近他的劲敌。

 

大路:你写小说写太多脑子秀逗了?

 

芬老师:甚至自导自演一出戏让我相信你暗恋他的劲敌来转移我的注意力。

 

大路:你才特么自导自演!

 

芬老师:别说了兄弟我懂的,成年人嘛,要拿得起放得下,现在的你装装样子还是能骗到一个青葱水嫩的小伯爵的!别死死挂在一个强盗世家上。

 

大路:靠!我又没喜欢过老大!我喜欢的人是师兄!

 

发出信息后路明非反而怔住。

 

“主席,你认为这样的决定妥当吗?”坐在副座的伊莎贝拉柔声问。

 

路明非扭过头,看见对侧的文宣部部长一脸不甘,体育部部长一脸期许地看着他,看来是吵出结果了,他笃定点头,“就这样吧。”天知道他们吵得怎么样。

 

散会后他依日程来到讲堂,坐在最后一排等上课,他拿出手机查看,芬格尔在后语气揶揄地回一句“你不是知道得很清楚嘛”。

 

路明非沉默很久,闭合聊天页面。半小时前他被芬格尔的絮絮聒聒撩到神经,头脑一热就不加思索地驳斥,打下那句话时他心里没有丝毫别扭,字字出自内心。

 

他是喜欢那个人的,他想,从上一次任务回来后他就更确定了。

 

说不在意诺诺是不可能的,但他也拎不清这份历经四年残余下来的感情是恋慕,不舍抑或不甘。也许再过一些时日,他就能鼓起勇气参加那个女孩的婚礼,他想要参加她的婚礼。

 

窗外浮云飘尔,鸽子飞渡长空,降在教堂的赤红塔尖,路明非悠悠然地想起他前天在学生会酒库看到一箱伦巴尔酒庄酿造的霞多丽干白葡萄酒,不知寄去古巴的邮费能不能算在学生会的账单上。

 

* SAF = Single As F@#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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